47.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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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月酒的事情被朱厚照知道后, 太子吹胡子瞪眼地把焦适之堵住了, 原本他咿咿呀呀小曲儿听得十分开心, 可惜焦适之这消息被他知道后, 他非常不高兴。

    焦适之笑眯眯地劝着太子,“殿下,卑职是想去看看卑职的弟弟妹妹, 这看完了也就回来了, 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殿下不必紧张。”

    朱厚照不耐地翻了个白眼, 两手一撑,一下子从跃到假山上,两脚丫在下面晃来晃去,十分引人注意。太子这个动作有点危险,焦适之连忙纵身一跃,也勉强站到了太子身侧。不过焦适之能这么上去, 余下的人可没法子,急声在下面哄着太子。

    假山上的确比在下面视野宽阔许多, 看着那蔓延开去的宫殿群,眺眼望去, 满宫城墙上时不时有羞怯的花树枝丫越过, 在另一处肆意地展示自己的美丽。

    “适之, 你之敬畏感从何而来?”朱厚照显然意有所指。

    “从初始而来。不论是何姓氏族类, 如同焦家绵延至今, 未曾断绝, 不管是由于祖宗保佑也好,族人聪明也罢,都值得敬畏。”这也便是,为何世人重视宗祠之事。

    朱厚照轻哼了声,没有说话。

    焦适之蹲下.身来,在太子身边坐下,轻声说道:“殿下,卑职家中的祠堂实际上并不算得真正的祠堂,一族一祠,不能分别,那里面,其实只有几个牌位。”可仅仅是如此简单牌位,都带着让人不敢亵渎的敬畏。

    那意味着传承,还有希望。

    太子继续坐在假山上面发呆,焦适之也与他一起坐着发呆。然后太子一不小心把鞋子晃掉后,直接甩到了刘瑾头上,直接砸得他摔了一个马大哈。朱厚照控制不住扑哧笑了一声,顿时便从眉眼处都笑开了。

    焦适之的确是越来越忙,不过上手后处理起来也很快,反倒是比之前还能够早脱身,回宫的时间渐渐稳定下来。

    张皇后曾经笑着问朱厚照,现在这个贴身侍卫看起来已经完全干不了贴身的活计了,需不需要再找一个人过来。

    朱厚照是这么回答的,“母后不必了,阿芙死了,难道我曾再找一个阿芙吗?”虽然比喻不太恰当,却让张皇后无话可说。

    阿芙是朱厚照曾经最喜欢的猫儿,喜欢到上床睡觉,吃饭洗澡都要带着她,不过她在朱厚照五岁的时候落水,没救上来。当时小小的朱厚照同样跳入水中寻摸了半天,还是弘治帝来才强拉了上来。

    面对双目通红,却没有半滴泪水的小娃,张皇后急得团团转,孩子几日没进水米。弘治帝哄着他,说是再给他找一只阿芙,保证长得一模一样。

    几天没说话的小太子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阿芙只有一个,我以后再也不养了。”然后还发狠说道:“我喜欢的东西,只有一个,别个再好,那也不是我要的!”

    回想起当初那个小孩倔强的话语,张皇后再没有这样的心思。不过是个贴身侍卫,寿儿愿意要便要,不要便不要。之前不知道她与弘治帝想了多少法子想给朱厚照塞个玩伴,却都被拒绝了。相较于弘治帝这个父皇来说,朱厚照比他更倚重内侍。这个局面在焦适之来了之后略有改善,却变化不大。

    只是难得有这么一个人能让太子喜欢到如此地步,就连之前的刘瑾也不及也。

    这日焦适之早早收拾回去,毫不犹豫地把文书的工作都留给还未回到卫所的陈宇涵,算下来这月三十天他都帮他写了二十五天,这次轮到他帮个小忙了。

    至于今日为何焦适之如此赶,是因为他从刘瑾那处得知了朱厚照的生辰,说来惭愧,在东宫里住了那么久,焦适之还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情。若不是那日经过殿外听到刘瑾说了一嘴,焦适之还不知道朱厚照的生辰在九月。他认识寿儿时,就已经将十月初了。

    现在八月中旬了,距离九月二十四还有个把月,焦适之还有时间,就是不知道要送何物。太子生辰,来往送礼的人自然不少,焦适之的礼物或许没什么,但总归是点心意。

    小半个时辰后,焦适之两眼懵懵地从街道出来,摸着红枣的鬓毛感叹,“我还从来不知道这些个东西居然有这么多门道,完全是两眼一抓瞎,”外面的店铺,有些也不知道真假,如果送了个假货就贻笑大方了。焦适之本来出身便不高,在名器古董那边寻摸了一圈发现完全不是自己的风格,便不在这上面下功夫。

    拉着红枣溜了两圈,然后焦适之便回宫去了。

    守宫门的侍卫即便轮班倒,面对焦适之这个天天进出皇宫的人,再怎么样也混熟了。见着人来了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低头检查了他的腰牌便放他进去了。

    焦适之由此想起自己在东宫侍卫所的那一群朋友,已经很多日没怎么见过了,等寻个休沐的时间同殿下告个假,然后去找他们聚聚。

    他心里正想着事情,头便一直半垂着,这路走了小半年早就熟悉了,就算闭着眼睛也不可能走错。走着走着,焦适之忽闻红枣不安地叫了两声,这是见到陌生人时的反应,他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还是个知道的。

    来人是张巧娘,那位在坤宁宫住了两个月的张家姑娘。

    那日焦适之见到她的时候还觉得张巧娘犹如清水出芙蓉,长得还挺好看的。不过今日见着,怎么脸色神情有些不大对劲,倒是失去了之前那种自然清新的感觉。

    “卑职见过张小姐。”焦适之冲着她拱手行了个礼。

    焦适之现在有官职在身,本不需要对一个白身行礼。不过他仍旧是太子的侍卫,张巧娘从辈分上论还是太子的姐姐,从这方面上来论,焦适之对她行礼是没错的。不过张巧娘按照礼数,应该避开,因为她并无诰命在身。

    岂料这位看起来知书达理的张小姐直挺挺地站着,竟是生生受了这一礼。

    焦适之内心微微讶异,却也没放在心上。他听朱厚照说过这位小姐是旁支的姑娘,对这些礼数可能不太清楚。

    “小姐可是寻卑职有事?”焦适之温和地说道,他看这位张小姐还没有动弹,手中拽着帕子的模样,心里猜测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等了半晌,发现依旧无话,焦适之只好说道:“如若无事,卑职便告辞了。”

    他牵着红枣,正要从张巧娘与她的丫鬟身边绕过去,张巧娘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轻柔婉转,轻灵曼妙,随着话语欠身说道:“张大人,小女有一事请求,还望大人答应。”

    焦适之诧异,轻声说道:“若是小姐出了什么事,还需找皇后娘娘更为适合。卑职毕竟是个外男。”端是听张巧娘那句话,焦适之便知道这不会是什么普通事宜,最好连听都不要听到比较好。

    张巧娘见焦适之转身想走,连忙几步上前说道:“大人,小女发现了件事情,本该直接告知太子殿下,然而太子殿下似乎不太喜欢小女,小女无法,只得请大人代为转告。”

    焦适之生生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身后的张巧娘,只见她盈盈一拜,随后从袖口里拿出个小巧的纸包,“此乃小女的侍女从九龙壁附近所捡到的,之后前几日陪老夫人去东宫看望太子殿下,又在廊下发现同样的东西,还望大人能够提醒殿下,告辞。”

    把东西交给焦适之后,这人就走得毫不犹豫。焦适之看着张巧娘前后的言行,疑惑挑眉,然后无可奈何地拆开纸包,一位姑娘眼泪汪汪地站在面前,焦适之再不愿也不能够把手里的纸包给丢回去。

    黄纸内包裹的是几颗圆圆的物事,看起来有些青黄,焦适之低头轻嗅了片刻,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把这东西揣进兜里,焦适之牵着红枣继续往东宫走。

    下午练武练出一身臭汗的朱厚照在沐浴后,发现了今日早早回来的焦适之,他上下扫了一眼,笑着说道:“怎么脸色这么愁苦,难道路上被人抢劫了?”

    焦适之无奈说道:“卑职穿着一身锦衣卫服饰,若还是能被人打劫了,那人真不知道是否脑子出问题了。”不过话说完,焦适之又忽而想到前段时间那两件案子,最后查出来的结果居然是情杀,两个案件该合成一个。

    那两人为了争夺某个花魁,约好在外面比试,结果其中一人不小心杀了另外一人,害怕之下把人给埋了。过了一段时间没被发现,又得意洋洋起来,结果骑马经外出踏青时不小心摔死了。得,直接当偿命了。

    “那又是怎么回事?”朱厚照随口问道,然后转动了下手腕,觉得他应该给自己也争取个休沐的时间,这段时间他安分得简直不像话,让他那颗冒险的心又蠢蠢欲动。

    “殿下,你可知道这是何物?”焦适之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纸包,递给朱厚照。朱厚照起先没反应过来,随手就给拆开了,看了两眼后脸色立刻严肃起来,“适之,这是从何处而来?”

    焦适之疑惑地看了两眼,“张小姐给卑职的,说是在九龙壁与来东宫的路边看到的。她让卑职提醒您要小心。”

    朱厚照指着黄纸包内的东西说道:“这是阿芙蓉。”

    阿芙蓉,又称鸦片。明朝产出的阿芙蓉甚少,绝大部分是周边国家进贡,唯有皇室才能用到。前朝用得比较多,不过弘治帝向来不喜欢此物,即便是在迷恋金丹时期也没有动用过,因而这些年皇室很少出现这些。

    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可以随意出现在宫内的东西。

    焦适之内心一突,九龙壁,来东宫的路上,莫非......他猛然抬头看着太子,与他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小膳房!”

    朱厚照眉头紧皱,把手上的东西丢给刘瑾,厌烦地说道:“带几个人过去,把小膳房搜一遍,然后派人去通知父皇母后一声。”

    刘瑾立刻领命而去。

    朱厚照喜欢玩,却不喜欢玩这种容易自身失控的东西,因而知道却从不沾染。此物用多了,不光上瘾,更容易中毒,如果小膳房真的出现了这东西,那皇宫内定然还有没□□的眼线!

    两刻钟后,刘瑾来报,他们的确在小膳房内寻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小坛子里面藏着的就是这东西,而小膳房中有个厨役在他们来搜的时候趁人不备,用菜刀自杀了。

    朱厚照瞪了刘瑾一眼,“寻个东西都能让人死了,现在去哪找线索?”刘瑾缩头缩脑地站在一边。

    焦适之若有所思地说道:“既然藏得这么隐蔽,为何会有些许遗漏散落在外,以至于被张小姐寻到,最后勘破计策。殿下,当务之急,请您立刻召太医前来检查身体,以防不测。”

    朱厚照斜眼看刘瑾,刘瑾立马滚走了。

    “你还说漏了一点。”朱厚照神色平静地说道:“她就住在坤宁宫,为何不去告诉母后?”既然知道这是何物,又为何忍到今日?

    看似顺理成章,实际上点来处处破绽。

    太医很快就赶了过来,战战兢兢地给朱厚照把脉,这位小主子这半年来惹出的事情可不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实在让人胆战心惊。

    庆幸的是,太医们并没有在朱厚照身上发现中毒的迹象,检查完太子后,朱厚照又强硬地让太医给焦适之也诊脉,确定人也没问题后,他紧绷的脸色才好看了些。焦适之一直随着他吃小膳房的东西,他吃过的,焦适之也肯定都吃过。

    朱厚照命人把今日小厨房做好的饭菜送过来给太医们检查,果然在其中查出了轻量的阿芙蓉,阿芙蓉算不得是毒物,用银针是试不出来的,如此说来,他们两人已经吃了一段时日掺杂了阿芙蓉的饭菜,只是时间尚短,或者是分量太小,暂时还没有染上。

    焦适之神情郁郁,上一次白蛇事件看起来就不大对劲,还是因为太子殿下暗示他此事不同寻常,不要追究后,他方才放下此事。

    今日看来,或许是放心得太早了。

    弘治帝那边接到消息后,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忙着去看太子,他知道张皇后现在已经过去了。他放下手中的笔,沉声说道:“把牟斌给我叫进来。”

    “是。”刘滔知道现在弘治帝的心情很不好,三番五次被人撩虎须,简直是虎口拔牙呀!上一次那件事情还算是揭过去了,现在可就不好说了。

    前些个日子还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牟斌在弘治帝召唤他的时候不知为何内心一突,走之前对指挥同知肖明华感叹道:“我估摸着又出事了,真是流年不利。”刚好上没个月呢。

    入宫后,弘治帝倒是没骂他,只是话语间满满的杀意,倒是让牟斌吃了一惊。先前查出白蛇的事件时,弘治帝不知为何让他们停下了调查,暂且搁置了起来,然而今日却是截然不同的说法,难道......东宫又出了何事?

    牟斌收敛心神,低声说道:“人一直观察着,近一个月来都在游山玩水,没有动静。若有吩咐,应当是早先便安排好后手。”一计不成,再施第二计,如此一来,才能说明为何锦衣卫拦不到往外传消息,也因此才有漏网之鱼,因为那小膳房的确是安安分分,从入宫到现在都没有人接触过不该接触的人,没有任何痕迹可查。只能是在外面调.教好送进来的。

    “杀了。”弘治帝淡淡地说。

    牟斌猛然抬头,双眸紧紧看着弘治帝,弘治帝也在看他,神情异常淡漠,“朕说杀了,卿家有何异议?”

    “臣遵旨。”牟斌跪下领命。

    明朝以来,除开□□外,就属弘治帝最善待宗亲了。但凡各路王爷,哪个每年没有上折子以各种理由增加土地庄子,弘治帝统统允许了,就连大臣劝谏都没怎么听。因而今日弘治帝如此果断,牟斌大为吃惊。

    不是说弘治帝做法错了,可他本来就不是强硬的性格,如今连继续查探下去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就动手,没经过三堂会审,与他往常的手段相悖。

    其实这中间牵扯到一桩扯不清的公案,另一位主人翁是岐惠王朱祐棆。他乃当初邵贵妃之子,邵贵妃怀他的时候,曾误吃了当时做给弘治帝的糕点后中毒,虽拼命救治没有小产,然而朱祐棆出生后体弱多病,从最开始就宣判了他的无用。

    弘治帝对他一直十分内疚,他与邵贵妃相当于是替他受过,不然当时弘治帝便已命丧黄泉。他多年来面对岐惠王朱祐棆的某些举动也常有隐忍,上次白蛇之事查到是他之后,他便令牟斌收手,彻查了皇宫,又私底下警告了他。正因为朱祐棆做过太多事,因而他才一眼又认了出来,之前派锦衣卫去查,不过是难以置信。三番五次针对太子,这彻底触及到他的底线。

    不过若三堂会审,暴露出来后如今的邵太妃该如何自处?朱祐棆的同母兄弟又该如何牵扯?言官的口诛笔伐太过厉害,弘治帝并不想煎熬这一遭。

    烦躁地把牟斌赶走,弘治帝跑去看儿子了,到底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朱厚照还不知道弘治帝早已经麻溜地把事情给办了,现在正跟焦适之说着今日的事情,不过到底手里没有最关键的信息,想来想去都找不到目标。朱厚照倒是有点察觉,父皇上次与他谈过,让他隐约窥探到些东西,不过到底没有证据。

    正因如此,两人说着说着偏题了。

    朱厚照挑眉看着焦适之,“你说为何张家那个不找母后,不找老夫人,也不来找我,偏偏就找上你来,而且还真的牵扯出件事来?”

    焦适之眉宇间含着无奈,大不敬地伸手指了指朱厚照,“还不是殿下您不给人家好脸色,现在倒是反过来埋怨人家为何不敢找您。”

    朱厚照不以为然,撇嘴说道:“这又有何干?她贴上来我难道还给她好脸色,看着都不舒坦。”焦适之失笑,指着窗外日暮夕阳,“殿下,还没天黑呢,您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飘忽。”

    朱厚照笑骂了他几句,心里却格外享受焦适之如此自然的模样,心里琢磨着找一日偷溜出宫去,到时候还能去找适之的地儿瞧瞧。

    不多久张皇后便过来了,再过了小半个时辰,弘治帝也过来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夫妻对着儿子一顿揉搓,焦适之见着这两位大有今晚留下来吃饭的意思,便悄悄退了出去。

    待到传膳的时候,朱厚照习惯性地转头找人,却没找到熟悉的身影,被张皇后亲昵地敲了敲后脑勺,“找谁呢?”

    那三个字被朱厚照含在嘴里转悠儿了半天,却秃噜不出去。不知为何,他心里不大舒服,不是很严重,却一阵一阵地难受。

    原本焦适之还想着找时间去侍卫处看看,今日正好碰上时候,便溜达过去了。陈初明正好没当值躲在里面喝小酒,见着焦适之过来大喜道:“你走马上任后都多久没过来了,今日终于想起老朋友了?”

    焦适之拱着手致歉,连道不敢。他们几个人围在一起坐下,焦适之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调笑道:“你们现在是跟小膳房打好关系了?现在连这些都能弄到?”

    陈初明垂头耷脑地一挥手,“哪能啊,本来是这么做的,结果刚成功了没几日,今日小膳房不是折进去了吗?银两都白花了。这些是找给我们弄的大膳房做呢,味道可差远了。”

    焦适之这时候才想起自己没吃饭,陪着太子吃久了,倒是忘本来合该跟陈初明他们吃一锅菜。他一边吃喝一边听着他们逗趣,忽而听一人提起,“焦兄,你要是再过几日过来,可就见不到初明这小子了。”他们这些都还算是半大少年,还有更年长的,但没在这个圈子里,大多数家里还没起字,也有些粗蛮的自己不在意,都混着叫。

    “怎么了?”焦适之偏头看着喝得脸色通红的褐肤少年,只见他腼腆地说道:“家里想着我脸盲的症状有得救,就希望让我出去外面走走。”

    “是往上走,还是往外走?”焦适之随口说道,却没听到他的回答,焦适之一愣,“你不会是想去边关吧?”西北边向来不安稳,直到弘治十年,朝廷才算是收复了哈密,然而甘肃那边还乱着。

    陈初明讪笑着说道:“是有这么个想法,不过家里面不肯,最后估计是去南边儿了。”旁边有人拆台子,大笑着说道:“人还想去沿海除倭寇呢,直接被他家父亲按着打了半天。”

    陈初明酒喝上头急眼了,“这哪跟哪儿啊!合着你是躲我家里偷听还是安人了,话都被你说干了。”旁人都哈哈大笑,也没生气。

    焦适之在旁边安抚他几句,也就这么过去了。

    酒过三巡后,也就散了。毕竟都是在宫里当值的,下半夜还要值班,都抓紧时间休息。陈初明送焦适之出来,被风吹了反倒清醒了几分,他停下脚步定眼看着焦适之,真诚地说道:“适之,殿下待你与别个不同,但你自己也得合计合计,你现在不是还有个副千户的头衔吗?琢磨一下也是条出路。”

    焦适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顾着你自己就好了,我心里有数。”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心里有数的样子。”陈初明翻了白眼,不过别人的事情不好多嘴,说了两句就停了。

    临出门的时候,安静片刻的陈初明忽而说道:“适之,你知道喜欢人是什么感觉吗?”

    焦适之想了想,摇头,“以前这事也轮不到我自己想,现在离得远了,也没心思去想。”这时候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也没意思,寻常人家的长辈大多直接定下婚约,少有过问儿女的想法。焦适之估摸着焦君没脸这么做,杨氏现在也没资格这么做,而他自己也不大上心。

    陈初明愣愣地看着前头,含糊地说道:“那也好,有时喜欢个人,也不定是件好事。”

    焦适之倒不这么想,往前走了几步,转过身看着陈初明笑道:“心里揣着个人也挺好的,时常想着念着,总比这辈子心眼都空荡荡要好。走啦。”

    陈初明怔怔地看着焦适之渐渐远去的瘦削背影,不知想到了何人,心里也渐渐开朗了些,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意,他回头看着身后微有光明的侍卫处,心情颇佳地走进去,一边走还一边哼着小曲儿。

    焦适之快到东宫才捉摸出味儿来,难不成陈初明是稀罕上谁了?往外跑也是因为这?那可就不得了了,仔细算下来,陈初明也才大他小半年。

    别人现在就遇到情感问题了,不知道十年后他会不会有这样的困扰。焦适之难得散发思维,慢悠悠地走着,抬头就遇到来算账的朱厚照,黑着脸的小太子把他吓了一跳。

    后续事件如何无人知晓,反正那几日焦适之一直愁眉苦脸,从此以后落跑之事杜绝一空。

    日子过得飞快,焦适之折腾了大半个月,终于给他想到个合适的礼物,弄完揣着带回宫,眼下距离太子生辰也就几天,宫内已经赶忙着布置了起来,弄个喜庆也好。因着太子不喜欢朝宴,弘治帝除了开始几年,后来就都是家宴了。

    焦适之刚回到屋内把东西安放好,那边太子就派人来找。焦适之换了身衣裳便过去了,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朱厚照要着宫内的绣娘来量尺寸的时候也要加上焦适之的,弄得他现在浑身的衣服都是特制,大多数是红色居多,似乎是太子要求的。

    太子见着焦适之的时候脸上露着笑,这段时间他也在长个子,两个人的身高你追我赶,看起来势头正猛。

    “过几日家宴你就别过去了,省得还得再白站小半个时辰。你直接在后院等我,我让小膳房备点酒食,咱俩自己过。”朱厚照砸巴着嘴说道,随手在桌上掏了个橘。

    小膳房被整顿后,清白的留了下来,还要几个手脚不干净被赶了出去,又换了批新的。牟斌恨不得把人祖宗十八代全给刨出来。

    焦适之眉间一颤,这是他第一次听太子说“咱们”这个词,他任着莫名骚动在心头,面上镇静地说道:“殿下,您酒量不行。”

    朱厚照横了他一眼,“敢嫌弃我?”话中却带着笑意。

    转眼间到了九月二十四,东宫内热闹。弘治帝与张皇后也不兴那套小辈随长辈的礼数,兴致勃勃地来给儿子庆生,搞得还挺隆重的。

    前几日弘治帝问太子有没有想要的礼物,朱厚照张口就来:“父皇您给我几日假期,让我出去转转就行。”弘治帝笑骂了一句,“真是改不了的德行!想得美,我这就让人把宫门看紧点。”

    朱厚照讨要出宫不成,退而求次,“那赶紧给几位先生放个假,让我松快松快。”

    弘治帝琢磨着,“你这段时间这么长进,怎么开口闭口还是这个?”去年他要的礼物与这个差不多,不过换成了让先生滚出去。两相比较之下这说话上还是有长进的。

    朱厚照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说道:“我答应适之要去读,就怪这张嘴快。”弘治帝就看自己儿子使劲埋汰自己那张嘴,在旁边乐不可支,心里估摸着得给焦适之奖赏一番。正因为朱厚照重诺,因此要在他嘴里得到句准话可不容易。

    弘治帝今个回想起那日的对话,忍不住捶了一下儿子,在太子懵逼的眼神中让刘滔把礼物送上来。太子一边嘟囔着送礼就送礼干嘛打人一边别扭着把东西收下。收完他也没细看,这几年父皇母后送的就那几个东西,也看不出来太大的差别。

    好不容易挨到了宴后,弘治帝与张皇后还在喝茶说话,太子已经坐不住了。又不好明着赶人走,只好一遍一遍地问刘瑾时辰,最后弘治帝看不下去了,起身踹了太子一脚,拉着张皇后转身就走,“得了,你自己逍遥快活去吧。”

    张皇后被弘治帝拉着笑得喘不过气来。

    朱厚照无辜地摸了摸自己的背后,他......不就是明显了点吗?父皇作甚打人,那文弱书生样踢起人来力道还挺大的。

    心安理得吐槽完自个父皇,朱厚照撒欢儿地往后院去了。

    焦适之在后院等了可不止小半个时辰,估计得有一个半了。不过今晚月色是真的不错,虽然是个弯月,却明亮透彻,亮得天边的星辰都暗淡了几分,庭院内不用安置蜡烛都显得特别敞亮,看起来颇有意境。

    等得久了,焦适之闲来无事便抽出了不离身的长剑,随手挥舞了起来。这把剑自从他入宫后,他就几乎没再摘下来过。带着它,就像是母亲犹在身边一般。只不过除了保养,很少有出鞘的时候。最近一次,还是用剑架着张万全那一会。

    朱厚照来到后院,就见焦适之一身红裳,伴月而舞。

    庭院内洒满了银光,明亮如昼,就连微颤的睫毛也看得一清二楚,那红裳少年一连翻转了□□下,身姿矫健,手中长剑划破虚空,风声中仿佛带着剑身发出的喜悦。那股子肆意风流仿佛盈满了庭院,将将突破而去。

    朱厚照内心升起一股淡淡的惶恐,忽而有一种他即将乘风而去的虚幻之感。这时红裳少年收势,转头望见呆呆站在旁边的太子殿下,眉眼弯弯,一如往日温和,“殿下,您来了多久,怎么不叫卑职?”

    “很少看你舞剑,便多看了会。”朱厚照没有把心思流露出来,走到焦适之旁边,低头看着他手里的长剑,“这是你母亲那边的物件?”

    焦适之点头,把剑横在胸前给朱厚照看,“卑职母亲祖上毕竟是战功出身,这剑流传到现在五六代吧,老爷子只有卑职这个外孙,这东西落到卑职手上倒是埋没了它。”焦适之与焦家不亲,龚家偶尔还回去看看,二老只有龚氏这个女儿,去了后跟焦家也没怎么联系,不过对焦适之这个外孙还是上心的。

    朱厚照看了眼,径直走到庭院里的石桌边坐下,悠悠地说道:“我还嫌不够,它敢嫌弃?”

    焦适之含笑着看他,“它对卑职的意义不在于有多名贵,毕竟是母亲的东西,留在身边做个念想。卑职不过小小侍卫,殿下太抬举卑职了。”

    桌面上现在只摆放了几坛子酒,朱厚照慢条斯理地敲了敲坛身,发出沉闷的声响,“我抬举你?你说你这么个性子,想把你挖出来还挺有难度的。可我就是喜欢把别人不想露出来的东西一点点弄出来,你说怎么办呢?”

    焦适之连眉梢都泛着无奈,“那还请殿下多担待了。”

    不多时,东西真正上齐了后,朱厚照没要人守着,全给赶出去。两人坐在庭院中你一杯我一杯的喝酒,看起来身心和谐得可以飞升了。

    喝了半晌,焦适之从胸口掏出个小物件,抬手放在桌案上,轻轻推到朱厚照面前,“殿下,卑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全副身家都在这了,还望殿下不要嫌弃。”这话说得实在,焦适之的确是把他在宫里的所有银子都掏出来了,余下那些赏赐都带着印记也典当不了。他正应了在焦家时书童的一句话,以焦适之的性子连贿赂都做不来,这近一年的俸禄加上以前的存银,也就两百两不到。

    那是个可爱的小猪崽,底下坠着流苏。玉质的确算不得好,猪崽形状也不太合格,却难得清澈剔透,一眼望穿。朱厚照摸着那有些粗糙的棱角,忽而越过桌子,去抓焦适之放在桌上的手。

    焦适之下意识一缩,被反应快速的太子紧紧握住,强迫着摊开了手掌。不止是手指,连掌心都带着见血的划痕。焦适之略显不安地说道:“第一次做这个,让殿下见笑了。”

    太子轻声说道:“这点东西去打一个不就完了,作甚要弄伤自己?”说着话,却把那只小猪仔握得死紧,紧得掌心发疼。

    焦适之摸了摸鼻子,“殿下不也曾给卑职刻过字吗?”他身上带着的坠子上面的“适”字便是太子亲自刻上去的。

    “刻个字跟做个玉能一样吗?”太子不满地说道,却不知道自己眼底已是满满的喜意。

    “是是,殿下。卑职祝您年年岁岁有今朝,从此不带忧心事。”焦适之扯开话题,举起了酒盏。

    朱厚照笑骂着说,“上学就是第一等的忧心事,你倒是给我去了呀?”

    焦适之一本正经,毫不含糊地道:“这个还是必要的。”

    太子轻啐了一口,端起酒盏仰头痛饮。视线扫到夜空中,月亮是真的漂亮啊,弯弯的,就像人笑眯眯的模样。低头看着对面夹花生的焦适之,朱厚照决定了,以后到哪都得揣着焦适之,不然太让人不安心了。

    要是飞走了,他可寻不到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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