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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再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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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这次广府之变和改号易帜的连带反响波及到的一部分,这段时间来自交州的谢文、谢效安真的很高兴。他终于如愿以偿的在义军当中获得了一个位置;虽然只是留守司新设六曹之下教化科的一名教习,与原本的学官身份相去不远;

    但是好歹是正儿八经传道授业的实职,虽然具体的俸料没有多少钱,但光靠相应级别的凭票配给,就足以吃饱穿暖而三天两头可尝些肉味了,有时候是腌制渔获,有时候是风腊禽类;还有单住的公舍可用。让他有些好容易盼到了出头之日的唏嘘。

    另外,他还发现自己职务之便当中许多藏书可以看;没错,在他所就任的广州大讲习所里的藏书楼,至少足足有十数万册全新刊印的书籍。虽然大多数是流于大众不乏纰漏和谬误的泛泛之作,但其中也夹杂着一些明显原本应当珍藏在官宦大户之家的,孤本、古本和残本的重编校正版本;

    甚至还有专门的印坊和书局,来传扬其中一些精挑细选出来的著作,或又是通俗易懂的歌谣和诗文。天知道这些草贼打下广州之后,是如何将这些东西给收罗和保全起来的,又是抱着何种打算做出这一切布置来得。

    他甚至被选入了其中一个专门撰写变文(通俗故事)编撰小组。这就像是硕鼠掉进米缸子里,可把他给欢喜坏了。毕竟,相较于他在交州州学时饥一顿饱一顿,甚至要变卖祖上藏书来或日子的那些时光,这无疑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和触动。

    因此上任没几天他就迫不及待的去巡禁所找了故交曲承裕来聊表谢意;又在对方的指点下提了一盒子酸枣糕子,回头找上了另外交州同乡和老前辈,在留守司里身兼数职而在交州颇得名望的丘宦,人称邱大先生的住所。

    只是他这次来的有些不巧,这位邱大先生却是出门访友去了,只能在门子处留下名帖和手信姑且归去了,他可是还有好几本借来的《五经正义》、《颜氏集》,需要往复揣读以备大讲习所内的职级考选呢。

    而在广州外郭西城的龙丰寺有些破败萧条的庭院当中,受邀而来的丘宦也在与几名相熟的故旧、老友,与一处草亭之下升炉煮茶品茗,而气氛颇为轻松和融洽的做那论时之举。

    “长生兄真是眼力独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须臾之间这处南海明珠就再度易了主。。”

    一名略有些富态而灰鬓文士执棹,盯着茶汤里沉浮沸花的道

    “再接下来以这位的手段和城府,就算是当初在背后顺势推波助澜的那些人,也不见得要好过了。”

    “未曾想到如此人物,竟然会出身在草贼之中啊。。”

    一名同样头发斑白却形容瞿瘦的老者叹声道。

    “难道他其实是别用有心,或是受人指使而来,专门为了祸乱。。。这天下么。。”

    “你在瞎想什么啊,如此出类拔萃之人,岂又是什么背景可以指使得了。。”

    又一名精神硕毅而消瘦清奇的纶巾中年摇头道。

    “只怕是大唐的气数已尽,是以原本蛰伏和渊潜的草莽龙蛇都开始竞相出世了;就如当年隋末逐鹿的故事一般的。。”

    “如若我所料不错,这位最少怕也是一方人主的格局和气象啊。。”

    灰鬓文士却是吁然道

    “倒是日后你们,就算是想要在隐忍和蛰伏下去,也是难以为继的事情了。。”

    一直城府依然的丘宦,在这里却是突然开口道。

    “难道还想让那些门生子弟,都去万里迢迢投举那无望之极的京科么。。倒还不若散了你们的门塾好了。”

    “反正支撑和扶持尔等的那些门宦、豪姓。。多已然不在或是另作打算了。。”

    这话既出正所谓是“大实话最为伤人”,一时间竟然让这数人陷入了面面向觎,哑然无语的静默当中了。

    “老师为何如此直言不讳呢。。毕竟是多年的相交了。”

    跟在身边照顾生活起居的子侄兼门人道。

    “这不过是一些瞻前顾后,心存犹疑的初试手段而已”

    丘宦对着这位随行的晚辈道。

    “那些正主儿还躲在背后,等着观望下一步呢。。”

    “不过,如今留守司宣布了以《千字文》《三字经》,代《兔园册》为治下蒙学统一样范之后,我就不信那些自诩编栋之族、冠缨的门第,还能坐得住多久。。”

    “须得知,那位主上还有意在各处屯所,别设蒙塾(童子)和夜学(成人)以开智呢。。”

    说到这里他停下脚步,俨然看着这位晚辈道。

    “接下来就是我辈大用之期,更当是慎微兢业了。凡事莫再与这些首鼠、犹疑之辈牵扯不清。。以免自误啊。。”

    “如我所料不错的话,只怕很快就会有人前来相邀和攀交了。。但这世上却没有无故的好处与亲善的。。”

    “老师教导,小子省的了。。”

    晚辈恭声道。

    这一刻,丘宦却是想起当年自己的一位得意弟子方元,蒙辟招不就而想要脱出安南的格局,满怀抱负和热忱的前往广府开塾授学;却在龙华寺菩提树文会上名声鹊起之后,遭遇南岭诸学派的士人无形排挤,最后连遭挫折和变故而身败名裂,只得抱憾归乡,没几年就郁病而终了;这也成为了丘宦一贯以来无法忽略的一点心病和憾事。

    然而这一切,就像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风水倒转一般了;他又怎么可以轻易放得下呢。而今他侍奉的这位主公,显然不但会用刀剑杀人立威,也善于用道德文章教化的软刀子来斩析,那些阳奉阴违者们的跟脚和存身之基呢。

    事实上,在留守司诸多新设的部门所属当中,除了户曹的口役房和核计房,仓曹的农林科和屯垦科、工曹的匠科之外,就属他所参领教化科的人手和投入最为充足了。

    由此也可见这位主公的心思和用意。他还记得在回来的海船上,对方一次堪称推心置腹的信誓旦旦所言:

    “我才不要那些文章诗词出色的道德君子,或是学富五车的博学之士。。在这乱世之期,那不过是装点门面的粉饰之物而已。。”

    “我要的只是读过几本书、粗识些字句,会算个数看懂帐;还能埋下身去踏实做事的人;”

    “无论是做工种田,还是开矿营治,跑船行商,教化传道,只要于民生有益就行。。”

    “在这个大前提下,我会进一步首倡不劳者不得食,无益者不得迁播和任用。。以章程监察和鼓励揭发并举。。”

    “勿论黎庶贵贱,都要多少给予改善自身境遇的机会和选择道路的可能。。”

    。。。。。。

    广州第一大禅林保宁寺禁闭的门户,再次被从外而內的强行撞开了;而轰然瘫倒在尘埃四起的地面上。随即在无数密集的脚步声和叫喊声中,许多穿着青蓝色紧身袍服而举牌持械的身影一拥而入;而又在一片激烈抄拿和驱赶的喧哗、吼叫声中,将这处占地深广的寺院给

    领头正是一名戴着黑纱濮头身穿浅蓝窄衫的年轻官人,他表情微妙的大量着那些被强行聚集起来的老少僧众们,却是紧紧抿着嘴唇一直没有说话;也让这些宛如惊弓之鸟的出家人各种提心吊胆和心惊肉跳起来。

    “了。。了。。。了愿师兄。。”

    “那莫不成是了愿师兄。。”

    “难道时间真有起死回生之事?。。”

    这是那些战战兢兢的僧众当中终于有人认了出来,对方赫然是当初被派出去凑数,据说已经死在泄愤的草贼手中给陪葬的抄录房僧头了愿。

    他看着这些昔日有些熟悉面孔上的惊惧和畏色,未尝没有一番扬眉吐气的恣情和快意,然后没过多久就变得有些寡然乏味而无趣起来。这些人还是一如既往没有太大变化,他却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足不出户的沉溺经籍,而不怎么晓得人情事物的愣头青僧人了。

    要知道,他曾经也是其中狗苟蝇营而浑然不觉的一员,还心高气傲的想要留下一部传世著作,而获取知院的位置为毕生所愿呢。但是得益于在师长圆寂后失去靠山的迷茫之际,有幸在义军当中遇上了那位传奇人物,而得以见识了许多难以想象的事物和场面,也走上另一条完全不同的宏阔人生之路呢。

    “不知。。官人前来所为何事”

    最后还是那名满脸褶子的老知院,颤颤巍巍的分众走上前唱礼道。。

    “寺中几经贵部查抄已然别无余财,只剩一些身无余物的僧徒和米粮瓜菜的日用了。。”

    “我们此番要的可不是钱财。。”

    廖远微微一笑道

    “我们要的是寺院的场所,还有你们的人呢。。”

    “万万还请垂悯啊。。”

    听到这话,那名老知院似乎是误会了什么不由得腿脚一软,而双手合十默念着瘫坐在了地上哀声道。

    “我等方外之人素来与世无争,更无作奸犯科之为,只求是诵经修行为精要,何以遭此灾厄啊。。”

    ”就算是官人往昔有些不忿之事,但请以我此身皮囊报偿就是了,万万莫要牵连众多无辜,更不要毁堕古刹,这可是六祖莅临讲法过的道场啊。。“

    “真是不可理喻,我要你性命又有何用。。”

    廖远却是愈加的乏然寡兴,而用一种夏虫不可语冰的眼神道

    “义军所要征用的是你们的场所,还有寺中所有会识字的僧徒。。”

    “什么。。这。。这。。又是作何计较呢。。”

    老知院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

    “我等只有修行之法,却是当不得那粗重役使的。。”

    “殊不知,只会诵经念佛而与世无争,就是尔等的最大罪过。。”

    想到自己所见过那些残酷和凄惨的事情,再想想这些躲在寺庙里避世的僧众,廖远不由冷笑了起来。

    “既不能生产置业,也不能流通货殖,靠念几句经文就能心安理得的寄附在信众供养上,徒费世间钱粮物用与蠢蠢米虫何异。”

    “是以此番义军额外恩悯,给尔等一个偿报和效赎世人的机会,令众广大出家人随指派前往地方上去教导百姓,行那传文授字的启蒙之道。。”

    “而此处,便将是大讲习所农院的日后所在了,一切陈设都是现成可用的不是?。。”

    然后在一片哭喊和哀求声中,随着他宣布的决定一片鸡飞狗跳的甄别之后,就只有老知院在内的少数上了年纪的老僧被留了下来,而预留一所别院作为日后的存身和礼佛之所;其他的僧徒们被强行分批押走踏上了不可预知的前程了。

    然后一尊尊佛像和装饰、法器、供奉物件被粗暴拆除下来,简单归类和沽价之后,统一塞进了作为临时库房的偏舍之中,而只剩被清理得光秃秃只剩些许桌案而四壁徒然的佛堂和殿阁。

    “把这些揭子都给我在山门上挂起来。。这就是尔等日后须得遵循章法了。。”

    廖远却是丝毫没有停歇的继续喊道。

    “从今往后,但凡佛门之中皆要开始学会自食其力,一日不作,就一日不得食。。”

    “民间但有奉纳须得立账据表不得私处,各方用度和支给皆受义军监督;赈济行善事前依序报请。。”

    随着在门上牌楼高高立起的木版揭子,却是出自元和九年(814)既禅宗六祖慧能后又一佛门大德,洪州百丈山怀海禅师所定下的《百丈清规》:

    丛林以无事为兴盛。修行以念佛为稳当。

    精进以持戒为第一。疾病以减食为汤药。

    烦恼以忍辱为菩提。是非以不辩为解脱。

    留众以老成为真情。执事以尽心为有功。

    语言以减少为直截。长幼以慈和为进德。

    学问以勤习为入门。因果以明白为无过。

    老死以无常为警策。佛事以精严为切实。

    待客以至诚为供养。山门以耆旧为庄严。

    凡事以预立为不劳。处众以谦恭为有理。

    遇险以不乱为定力。济物以慈悲为根本。

    而与此同时,包括大名鼎鼎的宝庄严寺、乾明法性寺、悟性寺、华林寺在内、广州城中号称“五大丛林十三所伽蓝”的其他数十大小所寺院当中,几乎接二连三的相继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最后只有几所既小且僻而只有些老弱僧徒的庙宇得以逃过一劫,但也被钉上了新门规而要接受留守司的监督和报备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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